“轰隆隆……”纪桑柔伸出细白的手臂接了几许从屋顶滑下的雨水,刚刚还风和日丽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变了。秋天都快过去了,却还有雷雨。黑沉沉的天提醒着她,这场雨沒那么容易停。收回的手掌里雨水已从指缝流失了,看到湿漉漉的掌心一阵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。“在想什么?如此出神”撐着傘的宇路雷炎隔着厚厚的雨簾看到紀桑柔不安的神情。

    对每天准時出现的宇路雷炎,紀桑蕈早已司空见慣。她將接雨水的手收入袖中:“在想公子为何天天來此?”

    收了傘的宇路雷炎听完紀桑柔的回答先是一愣然道:“何須为此等小事伤神啦?在下來此只有一个目地,此处居住着在下的知己。人生百年得一知己是何等快事”紀桑柔抿唇一笑,并不点破。

    “烛兒,去烧壺茶來。”转身推开屋门:“公子请进,小女子意兴突來作曲一首。还请公子作个評價”

    在里屋打盹的紀烛揉揉松醒的眼睛,出來见宇路雷炎对他点头一笑:“公子真准時,风雨亦无阻”做为一个旁观着,她看得清清楚楚此人的來意。开始对此还有些抵触,然而日子一天天下來便也不再说什么了。更或者说她倒是希望主子跟他,畢竟她进宇路家也有一两月了可见少爷的次數屈指可數。

    “烛兒这就去烧茶”帶着笑意的紀烛很快离开了。伴随着雷雨之声,丝丝冰冷如冬之雪的琴声回盪在后苑。屋外再大的雨声和雷声亦蓋不住紀桑柔十指下的琴声。捧着点心和茶水的紀烛,向刚从家乡來的厨房师父討了些地方特產,一些由水煮熟之后再经烈日曬干的薯干。才高高兴兴的从帐房绕过來,外出了几日的宇路雷筠本是去师父那里练武,却遇上暴雨见雨勢无停之意便也就归了。刚回來便见紀烛捧着一托盘的点心从正门而入,紀桑柔平日里几乎都不用点心的。心中有疑连一身湿衣也让他有先行換下之意,便快步上去又大声喝住紀烛:“屋里來了客人?”

    紀烛惊吓之余停步回头:“啊!少爷……是的,來人自称是少爷的朋友”

    宇路雷筠沉下脸來:“我的朋友?”橫竖想不起,自己哪來的朋友。不是朋友多得让他猜不出來,而是他几乎沒有朋友。

    “是的,就前些日子少爷出门的前一天來的那位公子。这几日天天过來与夫人談天论地”紀烛说了话之后才后悔自己的多嘴多舌。

    清脆如山中泉水敲击山石的琴声从后苑的側屋里传了来“是他!”皱眉想了片刻,便急急的舉步向側屋半跑了过去。琴声与雨水敲击屋頂、地面发出的声音相容。

    “看來我錯过了不少好日子?”朗声打断屋里听琴、弹琴的两人的雅兴。确定來是宇路雷炎之后,雷筠的脸色更是不好看。

    “雷筠!”有些惊訝的宇路雷炎起身极为尷尬的看着立在门的宇路雷筠。紀桑柔則平靜得出奇,坐着的身子动也未动。

    跟在宇路雷筠身后的紀烛也小跑的跟了过來,把茶点全放在錦桌之上:“少爷急急的赶过來连一身湿衣服也未換,快进屋才好。免得招了风寒夫人就该伤心、伤神了”笑着打趣的紀烛,推推宇路雷筠:“少爷先到里屋去待上片刻可好?”从紀桑柔身上抽回目光的宇路雷筠,看了紀烛帶有笑意的脸一眼,便迈步入了里屋。

    紀烛松了口气,便匆匆去取衣服。走到里屋的屏风后宇路雷筠又开口:“夫人是不是该帮帮为夫”,紀桑柔像沒事人似的起身走向里屋。一会兒紀烛取來衣服,却只立在屏风后面。紀桑柔接过紀烛递來的干衣服,然后慢慢的帮宇路雷筠裉下湿袍。系好腰帶后,两一起出來。宇路雷炎早就逃了,外屋只有紀烛一个人立在门口。看着冲进雨陣中的宇路雷炎,消失在密密的雨幕后。

    “烛兒,那位公子啦?”虽然心里清楚他的來意,但紀桑柔还是故作姿态的问。

    “很想再看到他吗?別忘了你还挂着宇路雷筠之妻的名”听到宇路雷筠低沉的声音她嘴角浮出一丝譏笑。

    “那位公子找你有些日子了,这你人回來了不应该是就这样跑了才对呀!”紀桑柔故意嬌嗔道。

    “呵!醉翁之意不在酒,随便來个人找我,你也会和他日日深交?順水推舟的人可是你”怒气刚上來却被紀桑柔脸上的那抹笑給怔住了,宇路雷筠有些毛骨悚然:“笑什么?別忘了你原本的打算吗?”

    “桑柔怎么能忘得了,只是日日想难免会生煩。而且……”紀桑柔的笑意更深了:“而且那也只是一个夢而已,紀桑柔生性软弱。要是真沒辦法逃出这层层的枷鎖亦乃天意”

    宇路雷筠狠狠的瞪着她:“要是你逃不出去,我会把你扔出去”

    “如此一來,不就称了醉翁之意。至于夫君那句順水推舟的妙赞,桑柔也只好应之不恭了”紀桑柔存心再次把宇路雷筠气走。

    聰明的紀烛也听出紀桑柔的意思,忙开口打圓場:“夫人,少爷难得过來一次。烛兒这就去取你为少爷埋的酒”

    “酒也得遇知味人才可取,宇路少爷现在应该是分不出好酒与劣酒吧。烛兒把琴收放妥当”紀桑柔來到桌前,伸手取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轻嚼。

    若大的紀家早已闹翻了天,換水送药的女婢不断进出北苑。坐在床沿边的是錦兒,那张挂满泪水的脸有着比险都无辜的表情,小巧的櫻唇不停的一张一合的呢喃着:“对不起……”立在一边的付茼菁和坐在桌边的紀捷都皱眉不語。立在床边的王妍芳嚶嚶的抽泣着,拿在右手里的手絹早已湿了透。但那朦朧的眸子仍紧盯着昏迷不醒紀桑蕈的俊顏,虽然坐在床边的人不是她。但她仍殷切的希望,紀桑蕈睜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。

    端了盘水果上來的鏡月好言相劝:“夫人,老爷吃点橙子。忙活了一下午,大家都还未进食。要是少爷知道夫人和老爷为他如此不顾身子,该是要心痛的”本一句劝人的玩笑话听在付茼菁的耳里,却成了嘲讽。

    “鏡月此话是在提醒我们什么吗?”咄咄逼人的话一出口,引來紀捷的回望。付茼菁盯着鏡月狠狠的吐出:“不要让我查出來,否則有你好看”

    “阿菁,心情不好怎跟一下人斗起气來了。水果你放下你先下去吧”紀捷除了皱着眉,仍还是那个处乱不惊的冷脸。

    付茼菁瞪着消失在门口的鏡月,耳边是王妍芳不停抽泣的声音:“別哭哭啼啼的,大夫还沒判桑蕈魂断啦”说完便揮袖而去。

    紀捷叹了口气,起身对王妍芳道:“芳兒別放在心上,你婆婆的脾气你也知道。時日早朝之后我请靖御医走一趟”

    王妍芳点头,但握在手中的手絹又抬起拭去脸上刚滚落的泪豆。紀捷搖头出去,走在门口時。又回头瞄了一眼坐在床前紧捏着头上包满紗布的桑蕈手的錦兒,一种不太好的預感襲上心头。

    “錦姑娘,你先回房吧!夜已过半,你和桑蕈尚未成親……怕是会引來流言”王妍芳小声提醒。

    錦兒回头看了王妍芳一眼,泪水再次滚了出來:“不,险知道我这次转身,会不会再有人害桑蕈哥。我要守着他”嗚嚥的声音仿佛在訴说主人的心痛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沒等刚开口的王妍芳再说什么,錦兒猛的甩开紀桑蕈的手立起身退了好几步。吓得王妍芳愣愣的看着满脸惊恐的錦兒,好一会兒地开口:“怎么了?”问完像想起了什么的盯着仍蚊丝不动的紀桑蕈,泪水朦朧的她伸出顫抖的手去摸被錦兒扔出的手。是暖的,沒有異样。当她再次回头,錦兒已奪门而出了。怎么回事?一个问號闪过她的心头,但很快被紀桑蕈紧閉双眼的俊顏佔满,眼里的水花刚落下形成泪珠,另一滴水花再次朦朧了她的双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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