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,我终究接受了事实,安心陪着她。我想,既然未来注定未知,那么不管多么慌张也只是在证明白痴程度而已,只有放下过去,腾出双手迎接它的到来。至于接不接得住,没接之前我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就是这样,接下来的日子,我开始陪着燕子不断转换着交通工具,从轮船到火车,再到飞机,整一个海陆空全日游。而在日日夜夜的结伴同游中,燕子吃饭时,我会飘在她身边,睡觉时,我也会飘在她身边,包括上厕所时,我……这个当然闪得很远。虽没能变成风流鬼,也不可能做只下流鬼,这也是原则。

    只是偶尔有些困惑,当失去存在感时,何处才是归宿?

    一直如此奔波,我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,燕子似乎也不知道,一味跟随着指路仪东奔西跑。就是燕子从我这偷走的像指南针仪器的玩意。不过说来也奇怪,那玩意在我手上从未动过,到了燕子手里却变得活力十足,指针冷不防就会急速转动,在不同的方位停下,指向各个稀奇古怪的符号。

    我时常大骂那玩意:路盲啊!转百十回了还分不清东西南北。

    指路仪和燕子都从未回应过我,倒是自己每回骂完都觉得自己像白痴。知道什么是白痴吗?如果那天你有幸看见我,就知道了。不过我想你是不会有兴趣看鬼的。

    大约行进了五天零三个半小时,指针终于安分不少,只在小范围内波动,目标锁定一个小镇。我很肯定这个镇就叫小镇,因为镇口的石碑上明明白白躺着“小镇”二字。所以我对这镇子没有丝毫憧憬,这名字太不给力了。

    燕子一点未发现我的不满,因为她连我的存在都根本未发现过,所以毅然在小镇里找了间小旅馆住下。迫于无奈,我也只好留在了小旅馆的小房间里,嘿嘿,或许这也算是同居。

    我狠抽自己两耳光,猥琐,实在猥琐。

    补充一个上午的睡眠,到下午阳光正烈时,燕子带上指路仪离开旅馆,这回我跟随的十分不乐意。因为打从变成鬼后,就突然很讨厌阳光。也搞不清是什么原因,阳光好似很喜欢我的魂体,溜进来就赖着不出去,在体内越聚越多,也就越来越热,心里烧得难受,虽然其实并不肯定自己是否还拥有心脏。

    到了街上,我尽量在可视燕子的范围内找阴凉处飘行,但即便如此,仍无法完全避开阳光的热情骚扰。好在未来总是充满希望,燕子前进的方向雨水已将阳光代替。嗯,离开小旅馆时我就发现了,这个小镇的天气很怪异,一半烈阳高照,一半雨水淅沥,镇子好似被切割成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。

    挥别最后一缕光照,我急急忙忙钻进雨水中,突然就喜欢上了雨水的感觉。太美妙了,雨丝淅淅沥沥落下,自由地穿过魂体,泛起一阵阵凉爽舒畅,身上却不被淋湿分毫。特别是看见别人被淋成落汤鸡时,这就是非常澎湃的优越感。

    享受着雨水,回头望了眼燕子,这丫不知从何处变出把雨伞和一瓶饮料。喝着饮料,撑着雨伞,步伐的节奏未被干扰分毫,仍在根据指路仪的指引前行。直到经过街角时,她才停下,呆呆盯着睡在地上的男子,活像有观赏流浪汉的爱好。

    男子后知后觉中苏醒,慵懒的目光像吃了迷药的耗子,看不出半丝惊讶,只是同样呆呆的盯着燕子。

    我莫名其妙地担心这二人四目相对会遭雷劈,果断冲到中间,阻挡二人视线,只不过……我根本连阻挡视线的能力都没有,泪奔。

    男子站起身,有气无力的迈出两步,含糊道:“把你饮料借我喝。”

    “啊,给你。”燕子想都未想,直接将饮料递出,手臂正好穿过我的胸膛。

    眼见胸膛被一只手臂贯穿,这感觉真痛,虽然明明一点知觉都没有。

    男子接过饮料,一口喝尽,神叨叨地自语了句:“还没死。”然后就将饮料瓶递还给燕子。我的胸膛自然再一次被贯穿,这二货太凶残了。

    男子再次吐字不清地开口道:“我叫庞寒,喝了你的饮料,作为谢礼,会还你一份阳光。”说着,已然开始摇摇晃晃地离去,昏昏欲睡的,好似随时会栽到地上长眠。

    不过十分奇怪,男子消失以后,雨水也跟着消失了。就是说,我必须再次忍受烈阳的煎熬,这谢礼也太凶残了。

    燕子望着庞寒离去的方向,露出思考的表情,自言自语道:“啊,原来是个怪人。”说完找了个垃圾箱将饮料瓶扔掉,继续前行。

    行进到小镇尽头,终于无路可去,因为仅有的一条谷道已被乱石堵死。

    我非常高兴,终于可以回旅馆休息,等到晚上再出来活动。

    当然,我人生有很多失败之处,其中之一就是往往认定的事都不准确,甚至完全错误。

    燕子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,反而气势汹汹,作势就要从乱石堆上翻过去。我觉得黄历上应该标明,这是凶残的一天。这丫太凶残了,第一次冲刺时已经搞得差点山崩,竟立马准备冲第二次,我实在担心自己可能还会再死一次。

    燕子接连冲了三次,不过都没成功,唯一的成就是弄塌了更多的碎石。不少飞溅的碎石贯穿我的魂体,砸到地上,乒乒乓乓地乱响,很快引起了注意。

    有个老头慌慌张张跑来,阻止道:“姑娘,你要干什么?这样很危险。”

    “啊,是挺麻烦的。”燕子回应道,没在继续冲。

    老头轻呼出口气,说:“知道就好,别呆这了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燕子似乎没听到老头的话,若有所思道:“看来要找点工具。”

    我能看出来,老头险些高血压发作。

    “姑娘是外地来的吧。”老头忽然说。

    “啊,难道你也是?”燕子作了个跳跃性的回答,越来越像是故意要逼老头犯病。

    老头楞了一下,一时没反应过来,答道:“真不巧,我正好不是。”

    燕子说:“真巧,我正好是从外地来的。”

    老头的脸都好似有点变形,赶紧不再与燕子纠缠,说道:“姑娘如果是来观光的话,到这里就可以了,谷道另一头着实没什么雅致的风景,去年有几个年轻人不听劝,硬是要去那边看看,结果有一半人回来都被吓了个半傻,所以姑娘还是回镇子里去的好。”

    “那另一半呢?”燕子果断问了个非重点的问题。

    老头再是一楞,叹息道:“另一半彻底吓傻了。”

    燕子恍然大悟:“啊,原来是这样,谢谢你了,老伯。”说完飞速转身,朝镇子里急行。

    老头欣慰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我连忙欣喜地跟上燕子,并抽空回头,想递出个感激的眼神,但老头却已然不见了。我一直都很纳闷,这老家伙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?

    转回镇子以后,燕子却没回旅馆,而是急匆匆地进了间超市。买了个背包,提着购物篮,飞快扫荡了一篮子零食,以及两根绳子和三把锅铲,嘴里还不停念叨着:“是猫呢?还是狗呢?怪物通常长的像什么呢?难道都像猩猩……”

    我顿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,这丫肯定要带我去个十分危险的地方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买完东西之后,燕子再次奔向谷道口,镇子的半边天空也再次莫名其妙地下起了雨,依旧淅淅沥沥的。同样,在相同的街角,再次遇上了那个叫庞寒的男人。一切都好似重新发生了一次。

    庞寒站在雨中,全身已然湿透,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。

    等到燕子临近,他伸出软趴趴的手臂,拦住燕子,说:“要去哪?”

    “去前面。”燕子稍停下,说。

    庞寒接着又说:“好像记得你之前手上有个小玩意,请把它给我。”

    我听出来了,这家伙是想打劫我的指路仪。

    燕子难得的露出个微笑,说:“不好意思,不能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最好还是给我,它指引的方向是地狱,会死的。”庞寒软绵绵的说,死亡从他口中钻出没有丝毫威力。

    所以,他吓不倒燕子,更不可能吓倒已经死了的我。

    燕子不再答话,脚下诡异的滑动了两步,便已穿过了庞寒的阻拦。

    我看见庞寒动了动身子,企图再次拦住燕子。但是,怪事再次发生了,他的情况竟和几天前遇到的那两只黑货一样,无论如何努力挣扎,双脚就像被定在了地面,无法移动半步。

    很快,庞寒就被抛离出了视线,雨水停留在了远方。

    这次燕子谨慎了许多,一边提防怪老头出来捣乱,一边用绳子和锅铲做了简易的攀爬工具,总算顺利翻越乱石堆,到达谷道另一头。

    燕子连摸出指路仪,指针波动范围仍然不大,但却晃动得特别厉害。连又加紧脚步,根据指路仪的指引离开谷道,迎来一大片森林,以及浓到化不开的白雾。

    我虽没有体温,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,特别是听见几声怪吼的时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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