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我早已丢失了肉体,虽然我已经只剩下灵魂,但心跳从未撞击得如此剧烈,扑通、扑通……每一下都能牵动全身神经,就像寂暗空间里的催命摆钟,心跳声就是计时的指针,多跳一下便多接近一分死亡。

    此时,任何惧怕都应该被抛离,任何顾虑都是浮云,直觉才是最捷径的思路。

    当下撇开一切犹豫,我径直冲向中央的小屋。不含迟疑,硬生生撞上去。蹦!一声巨响,我浑身发痛,小屋纹丝未动。

    时间又不知消磨掉多少秒。

    我后退一步,迎面再撞。小屋仍旧稳立。我有了两秒的慌张,怎么回事?我为何穿不透这小屋的墙壁。一下、两下……我不停再撞,越是诡异,越是让我认定目标就在里面。一下下撞击,除了带来更多的疼痛,便是一声声无故炸起的声响。

    四只蛇首死士终究有所察觉,四处游走,查找因我而产生的怪异声源,数次穿透我魂体。

    时间一秒秒溜走,好似在为胜利窃笑,因为它可以轻易断送他人性命。它再累也不会停歇,再苦也不会休息,只要麻木的保持步伐的节奏,就可淡看万物覆灭。

    可是,我累了,撞得很累了,心弦却必须紧绷着。

    四只蛇首死士缓缓从不同方位靠来,终是发觉了声音的来源,将我包围。这时,我有两个选择:要么前功尽弃,任凭燕子死去,然后期盼她也变成鬼魂,与我幽冥相伴;要么破釜沉舟,使出黑猫给我的三分钟神力,拼上一把,争取救得燕子性命,哪怕因此继续与她人鬼相隔。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,虽然不知是否有效,虽然神力只有三分钟。但是,救燕子的机会也已只剩三分钟,不得不用。好比给你一次快活的机会,若一直犹豫不决的舍不得,保留到死后,则注定错过快活。

    我忍吞下对黑猫的不服气,大叫了一声:“猫爷!”

    旋即,胸中发热,像岩浆翻滚一般,赤红的光芒在体内瞬间爆发,炸向四方,耀眼无比。

    我,竟重新恢复了人形,好似重生出了血肉。

    眼前突然凭空多出个人类,四只蛇首死士同是一惊。我肯定它们都受惊不小,呆立着,竟眼睁睁看着我再次撞向小屋。

    蹦地一声,这次,小屋的墙壁碎裂了,碎渣砸在我身上,割出不少小口子,火辣辣的疼。

    蛇首死士也是终于反醒,四下攻来,速度极快。只眨眼间,我便被四道力量同时击中,抛飞出去,一口腥甜,感觉有液体沿着喉管,溢出了嘴角。

    我掉落在小屋里面,抬眼便看见悬挂在屋顶的圆球,刻着龙骨图纹。

    我一下欣喜,只要打碎它,燕子就可获救。虽然我明白事态严重,凭蛇首死士的能力,瞬间便可将我秒杀。可死对于我又有什么关系,我本来就是鬼啊。

    有此判断,自不必顾虑,也自不必分心去防范攻击。我旋地爬起,全心全意,跃身一跳,冲击向圆球。获救的希望,就在咫尺。可是,在指尖离圆球只有毫厘时,我却跌落了,重重摔回地上。怎么回事?我怎会失去飘飞能力了?!我不甘心地再跳,却仍旧如此,跳得越用力,摔得越剧痛。

    时间,流失着,心跳更急。

    “小鬼,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。”这时,忽然传来黑猫的声音。

    我下意识地忙不迭寻声去望。难怪蛇首死士未对我进行攻击,原来已被黑猫缠住。

    黑猫以一敌四,却丝毫不落下风。只见它轻松应对着,击倒一只蛇首死士,立马迎击另一只,凭蛇首死士快过光的速度,再以四欺一,竟连从地上爬起的机会都没有,一只都没有,一点也没有。四只蛇首死士就像小娃娃样,老实的摔在地上,由着被黑猫欺负,每一次试图爬起都是白爬。黑猫来回践踏四只蛇首死士,速度更是越来越快,渐渐的……消失了!好似蛇首死士只是在被看不见的飓风袭击。

    “还楞?等死啊!时间不多了。”凭空里,又传来黑猫的声音,“自己尽情想法吧,本猫爷说过会为你把好风。”

    我这才慌忙回过神,一道灵光闪现。我疾冲到离圆球最近的小屋西墙脚,右掌水平挺直,用力戳出,果然生生扎进石墙中。血从指甲缝里渗出,顺指蔓延,钻心的疼。

    我狂喜不已,连将左手五指也插入墙中,血流淌,痛入心扉。

    借着这种方式,沿墙上爬,一直爬到墙顶,留下连串五指窟窿,一路血迹。

    机会,只有这一次,若再摔落,便赶不及活命。意识到此,整个世界都仿佛空明,杂念排除到云霄之外。我瞄准圆球,双脚曲蹬墙壁,挥着右拳用力弹出,直直朝圆球轰去。

    一声响,圆球……真的开始裂了。

    我喜不自胜,连在将掉落的刹那,左掌五指迅疾扎入屋顶。手指抠在石中,吊紧,头后仰蓄力,猛撞圆球。

    一声巨响,我头晕眼花,圆球完全碎裂,片片坠落。

    紧跟着,一阵颤动,整个地宫战栗起来,逐渐加剧。

    我无力掉下,摔到地面,忍不住一阵得意忘形的大笑:哈哈哈,谁说鬼无用?那已成过去!

    “还楞?果真是做了鬼就不怕死啊,蠢!”黑猫不知不觉已来到我面前,朝我嚷着。

    四只蛇首死士在它强大的背影中惊恐着,几声惊惧般的怪叫,落荒逃跑,躲着不断掉下的石块。

    “跟本猫爷来。”黑猫拍了我一爪,然后不快不慢的跑动起来。

    我连忙跟上它,仍保持着人形,突然发觉,跑路真他妈累。

    黑猫领着我,一路向北,那有一扇已破烂的大门,估计是这猫货的杰作。它太有搞破坏的天分了,简直能成为诺贝尔和平奖的反面标准。

    它谦虚地说了句:“我不可能让世界和平,因为地球是圆的。”

    顿时,我忍不住朝它咆哮了:“尼玛,有门还让我钻洞!”

    它边跑边鄙视我,说:“你这小鬼懂个啥,没看过某国大片么?为了剧情刺激就得不走寻常路,何况钻洞确实好玩。”

    我泪奔了,它是好玩了,钻的又不是它。

    刚经历一场争分夺秒,立马又缠上这死猫,我纠结了。

    而更纠结的是——这地宫到底发生了何事?像要塌了般。

    黑猫说道:“小鬼总算聪明了一回,没错……”它难得赞赏似的瞄了我一眼,说:“这地宫是要塌了,你干的,小鬼刚才干得不错嘛。”

    塌!我干的?!我一下凌乱了,若真是这样……真不是我干的。

    黑猫继续不腰疼的跑着说:“不用这么介意,你不是想解除机关,帮你朋友吗?”

    我吼着:“但我不想把自个活埋!”

    这死猫货满不在乎的来了句:“你不觉着把地宫弄塌了,是最直接最彻底最有效的方法吗?”

    我泪奔无限,这明明是恐怖行为,怎么落它这就这么让鬼都无从反驳呢。

    我只能勉强回一句:“事前干嘛不先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告诉你还会干吗?”

    我没接上话。

    而这时,一个熟悉的背影落到我萎靡的眼中,忍不住亢奋。是燕子,她就在不远的前方,那个角落的边缘,背对着我。

    黑猫小声地夸赞了句:“哟,你朋友不错嘛,居然能自个摆脱敌人,还追踪到这里,有潜力。”说着,又卖起萌来,冲着燕子的方向可爱地叫了声:“喵~~”

    我激动了,也懒得再搭理这猫货让鬼作呕的卖乖,反正我已有机会揭穿它。是的,因为我还保持着人形啊,能看到也能摸到的人形啊!这就意味着,我终于有机会和燕子面对面。在燕子身旁默默相守那么久,这刻是多么幸福的命运,好比忍耐三年终见雨,怎能不心潮澎湃。

    我已然迫不及待张开怀抱,迈开双蹄,朝燕子熊扑过去。

    燕子飘逸着秀发,缓缓转过了漂亮的脸蛋,呆样一下化作欢喜,张开双臂,抱扑了过来。

    我兴奋得仿佛要……心脏病发作。

    燕子飞扑到跟前,我险些热泪盈眶,一肚子的话骚动着,像要早产一般。她一个熊抱,抱住了……呵……呵呵,我的激动与怀抱瞬间打上了百层寒霜,燕子她……她居然无视我的存在,只是抱起了黑猫。她亲昵地碰了碰黑猫的脸,高兴着:“啊,小猫,你真机灵,没事就好。”

    怎么回事?不管是人是鬼我都那么没存在感么?我错乱了,下意识里赶忙摸了摸自己,从面颊一直摸到屁股,当即,一下摔跌在地上。悲催的我,竟在如此关键如此紧张的时刻,又恢复到如此苦逼的魂体状态。

    天啊!给条黄浦江我跳吧。

    这死猫货却得意着,在这么令人同情的时刻对我幸灾乐祸、落井下石地连叫了两声:“喵喵!”

    我怒吼着:“死猫货,你太无耻太卑鄙太残忍了,你怎可以把一段好好的人鬼情缘搞成了人鬼情未了……”

    我暴走了。可这时,一个更加容易让我暴走的家伙出现了。

    麻少康跳了出来,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损,看来被燕子坑得不轻。这多少让我心里舒坦了点。

    啊,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,我不过是只自私的鬼魂。

    麻少康满头大汗,辛辛苦苦找到了燕子,只说了句废话:“要塌了。”

    燕子很自然的回应道:“啊,猫都看出来了。”并补充道:“要塌才好啊,不塌,即便破坏了源头,也难功成身退,可现在这样不就都解决了么,恐怕连敌人也全都逃命去了吧。”

    她这么一说,我倒是冷静了些。若真是这样,这死猫货倒是用心良苦,想得周全。可就有一点缺憾,万一跑不掉呢?那就只能阿弥托福,早点出国了。那个国度不在天堂就在地狱,一日游或是七日套,皆不能任君选择。

    麻少康想了想,笑着提醒道:“但是,我们现在还并没有找到源头哟。”

    燕子神秘的笑了笑,没有理会。只是自顾自地将黑猫放到地面,摸了摸这死猫货的背,说:“小猫,我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黑猫喵了一声,当即小跑在前,兼职起向导。

    燕子毫无顾虑地立马跟上,麻少康只好无奈相随,前进的路上不断掉落下石块,越来越多的通道受堵。整个地宫摇摇欲坠,险象环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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