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宫逐层坍塌,地震似的效应越来越剧烈,已没有完整的通道,每每都是从一道道裂口险险脱身,永远不知下一个路口出现在哪里,生路又在何方。出现的每个裂口都是一线生机,却也是一次险情,穿过便可脱身,却也可能在穿过时正好殒命。但,却无从选择,为了活命,只得前进,这便是不可回避的命运。

    黑猫机警的跳跃着,脚下敏捷。燕子紧随其后,手施樱花术阻击坠下的乱石,踩着樱花踏灵活闪避。当然,还有我这只鬼魂情绪低落的飘着,再无心去担忧是否会被活埋。麻少康在一旁不停甩出黑气,始终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人猿泰山。

    大伙各施本领,地宫逃生。周遭碎石乱坠,天摇地晃。

    第十一层……

    第十层……

    第九层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逐层逃离,每逃一层都充满险象,每升一层就多分希望。

    历经艰辛,终逃到第七层。燕子已落在最后方,身后的地宫已化作废墟沦陷,变作不见底的黑渊巨坑。燕子脚下一垫,跃起,垫脚的石块旋即跌落,朝深渊坠去。只回头望上一眼,心中就不住的发寒,浑身冷汗。

    晚上一步,便永世难再翻身。燕子正站在黑渊的边缘,立脚未稳。

    可这时,后脚刚脱离鬼门关,穿过裂口,便遭遇更大的险情。不,是敌情。在同一个房间的另一个裂口处,一道狰狞的身影跳了出来。正是那四个大号蛇首死士其中一只。

    它露出凶恶的本相,不顾安危的攻将过来,速极快。

    “樱花舞!”燕子连掐口诀,手印接出,朵朵樱花飞舞。

    蛇首死士已然亡命,根本对燕子的樱花防障视若无睹。只见其身形一闪,一道寒光眨眼即过,瞬间冲刺到燕子身前。光逝去,蛇首死士重显原形,它尖长的五指已插入燕子腹中。它怪嚎一声,骨臂一震,燕子便像脱干了生命力般,向后仰摔,掉入黑渊。

    “不!”我大叫着,本能就欲扑上去。

    而这时,身旁突然又是一声:“燕舞樱花!”

    旋即,空间内幻化出十来个燕子,难分真假。

    我蒙了,这怎么回事?若不是这声来得及时,我岂不就成了有史以来最无辜最傻逼的殉情汉。

    蛇首死士必杀一击失败,又是声声怪嚎,声含愤怒、绝望与悲痛。它目光落在黑猫身上,暂时未敢有所动作。

    第七层也摇晃得愈加剧烈起来,四下掉落的石块越来越多,越来越密。

    我忙不迭朝黑猫大吼:“你个死猫还不动手!”

    黑猫终是被我吼得动容,它动了——只听它一声喵叫,拔腿就跑。

    麻少康更是一点不讲义气,一点没有个性,见黑猫逃跑,便毫不犹豫跟着逃离,连路线都是同一条。

    一人一猫皆撇下燕子不顾。黑猫是畜生,没人性就算了,可麻少康居然比畜生还没人性。我真恨不得给他俩一个送块搓衣板,娶了老婆就天天罚跪。

    至于我,肯定果决的要留下,陪着燕子,既然已注定无法在做人时相识,又岂会再轻易放过做鬼后的相逢。可,那死猫货没跑出多远,突地又蹦了回来。我正高兴它能迷途知返,这丫却一尾巴甩来,卷住我的魂体,接着又是把我当风筝样放飞着,强迫我离开。我挣扎着,纠结着,曾庆幸自己不是雌性,所以不怕被逼良为娼,殊不知死了做鬼,还会落个被猫逼成汉奸的下场。

    渐渐的,燕子脱离了我的视线,隐隐约只见到樱花飞舞的残象,以及那声声催命的怪嚎。

    一层层上逃,几次有惊无险,终是来到黑猫藏匿小女孩的石屋。

    黑猫停了下来,却始终不肯放开我。麻少康不明所以的瞅了瞅黑猫,没有说话,而是径直迈向石屋的出口,很是谨慎。他慎之又慎地探出头,小心探查着出口外的情形,估摸着是被燕子坑得有了阴影,连只猫的异常举动都如此上心。而黑猫趁这空档,猫爪拍地,角落里现出了小女孩的身影。

    小女孩躺在地上,缓缓睁开了眼睛,恍恍惚惚的,忽然就大哭大喊起来:“妈妈,妈妈……”

    麻少康当场吓了一跳。是真的一跳,脚跟离地足有两厘米,我真为这货的跳高水平感到耻辱。

    黑猫连忙跳到小女孩身边,伸出猫爪,掏着她泛红的小手。小女孩望了望黑猫,竟神奇地停止了哭泣,泪眼花花的注视着黑猫,“妈妈呢,妈妈在哪里,小然要和妈妈回家。”

    黑猫慈祥般喵了一声,然后侧头看向麻少康,一脸“本猫是大爷”的表情。

    麻少康先是一愣,等反醒过来,脸上旋即多出分笑意,装作什么也没瞧见,拔腿就欲迈出出口,自顾离去。

    这时,黑猫总算拿出了点本事,只见它未有什么动作,便转眼瞬移到麻少康身前。

    麻少康又是一愣,眉间多出分疑虑。只可惜这令我大爽的苦逼表情并没能维持太久。麻少康重新挂上一贯的虚假笑意,问小猫道:“好狗不挡道哟,小猫猫,你想干啥?”

    我顿时觉着这货白痴了,任谁都看得出这不是狗,这只是猫,标准色猫。

    色猫瞟了眼小女孩,然后一脸大爷的瞪着麻少康,就像在说:帮爷把那小女孩带走。

    麻少康也算是多才多艺,竟有与猫打哑谜的本事,笑呵呵的说:“早说嘛,险些没有看见。”说着,便朝小女孩走去。

    我不禁想破口大骂,尼玛,眼睛长屁股上啦,这么可……疑的小女孩也没看见?!鬼都不信。

    不过黑猫也不计较,因为再计较大伙都得成鬼。虽然我不是很介意多个猫伙伴,但要我和麻少康做同类,我立马去投胎。

    黑猫待麻少康抱起小女孩,这才又在开始碎石坠落的通道中跑动起来,边跑边留意麻少康。若麻少康稍有对小女孩不利的意图,它马上就做出好猫挡道、同归于尽的姿态。虽然按常理,麻少康不会在意一只猫,还是只喜卖萌的色猫,但也没必要为这么只破猫节外生枝。

    所以,结果是一路通畅,麻少康也没耍花样,顺利逃出了地宫。燕子始终没有追上来。而就在逃出地宫那刹那,伴着轰隆隆的乱响,地面的建筑随着整个地宫一同塌陷,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,直径超百米,不见尽头。巨大的坑洞中回声荡荡,一切都被埋在那不见底的深渊,尘封于混沌,永世难再见。

    顿时,我麻木了,混乱了,注视黑暗的深渊,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——燕子在哪?虽然我始终坚信燕子会平安无事,但,燕子到底在哪?

    “你们怎么才上来,太慢了。”恰在这时,空气里漂来燕子淡淡的声音。

    我惊喜过头,连忙回首,燕子从旁边的船角转了出来。她平安无恙,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。我险些没出息地高兴得屁滚尿流。

    麻少康笑道:“樱姑娘果不简单,对敌之下,还能先一步。”

    燕子说:“啊,本来用分身和那丑八怪捉猫猫的,但不知怎么回事,一不留神就找到条捷径。”

    我当即那个汗,这个一不留神忒强大了。

    “咦,姓麻的,你也不错哦,跑这么慢还能捡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。”燕子盯着麻少康怀里的小女孩,说。

    我想纠正说,不是可爱,应是可疑。

    麻少康苦笑无语,将小女孩放回了地面。嗯,都已经安全了,如果他还一直抱着不放,明显就有猥亵小姑娘的嫌疑。

    燕子走到小女孩面前,看着小女孩说:“小妹妹,不要怕,姐姐是好人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含着泪,咬着嘴唇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燕子又看着黑猫说:“之前哭的就是她吧,是你朋友?”

    黑猫继续卖萌,叫了声:“喵~”

    燕子乐了乐,说:“好吧,为了谢谢你,我帮你照顾她。”

    黑猫连叫了两声:“喵喵~~”

    我错乱了,咋都有和猫打哑谜的能耐,难道?这是人类又进化了。啊,我忘了,这两货压根算不得纯正的人类。

    这时,麻少康终是忍不住插嘴道:“走吧,再不走怕就走不了了。”

    燕子第二次神秘地笑了笑,说:“别着急,我有后手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自个比谁都先急,抱起小女孩,撒腿就跑。

    我没反应过来,差点摔个跟头。反应过来,便赶忙飘着跟上。临别前,又看了眼变作黑洞的地宫。虽在里面历险了一遭,但其实只窥到了冰山一角,就在想,里面到底埋藏了些什么呢?难以知晓,或许,埋葬的只是岁月。

    一路上,大伙谁也没有停歇,因为这不是在赛跑,而是在逃跑。麻少康也没再提及源头的事,只是带着假意的笑脸,虽燕子朝“千年号”方向奔去。

    当再次经过坟场的核心区域,一幕幕骸骨积山的画面便又映入眼眸,触目惊心。而就在大伙穿梭其间时,这些不计其数的骸骨又开始动了,缓缓站起,到处都是,空洞的瞳眶都锁定着燕子。我知道,这是敌人的傀儡术,所以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惊怕。但就是因为知道这是傀儡术,意味着敌人仍在周围,又不得不害怕。突然间发觉,自个即便做了鬼也仍是纠结而矛盾的产物。

    跑着跑着,黑猫突然一下用尾巴缠住我,险些害我摔个倒栽葱。燕子奔跑得很专注,却是没有发现。

    我咆哮着:“死猫,你想干嘛!”

    它望了望周围,说:“看样子,留守的敌人差不多全来了。”

    我白了它一眼,说:“那还不跑。”

    “跑没有用的,要想彻底消灭这些傀儡兵,唯一的方法是消灭施傀儡术的敌人。”它严肃的瞪着我,说:“记得好好照顾那个小女孩,不然等哪天本猫爷也做了鬼,你会很惨。”

    我不敢确信的问:“你想去消灭幕后的操纵者?所有的?”

    它点了点头,说:“你不信本猫爷的能耐。”

    我毫不犹豫道:“我信,但你怎么跟上大家,姓麻那货肯定不会为只猫冒险留候。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等。”它对我说:“有那闲情担心本猫爷,不如多花点精力练练自个的鬼力,这是绝世罕见的能力,即便只是小成,也可威力无穷。别在把精力都浪费在女人身上啦。”

    我瞬间蛋疼,这死猫货居然有勇气批评我,那它的种种卖萌又算啥?!不过嘛,转念想想,要真是有了如同它之前给我的那般神力,或者更强悍的本领,倒是多出不少勾搭妹子的本钱。忙迫不及待的问:“怎么练?”

    它像看穿我心思般,鄙视了我一眼,忽悠我道:“这太高深,本猫爷和你一时半会说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我使出死缠烂打神功,厚着脸皮再问:“最基本的方法总得有吧。”

    它想了番后,才说:“有。”

    我忙不迭问:“啥?”

    它斩钉截铁道:“自个瞎练呗。”

    我当场摔成了根倒栽葱,造型标准。

    它乐了两声,说:“反正就这样吧,看你们的航向,肯定是会有危险的。不妨试试凝聚信念,写几个字什么的,提醒下你朋友有危险。”

    说完,这猫货便再不给我纠缠的机会,带着孤傲的背影,独自远去,朝着傀儡大军最密集的方位。它隐隐传来声:“放心好了,本猫爷心怀慈悲,不会伤害这些荒域中历尽艰辛才侥幸存活下来的生灵的……”

    我在原地回味着,它这话什么意思?对方是敌人啊,特意告诉我不伤害敌人,这不是很奇怪吗?很久后,黑猫告诉我,说这些生灵其实并没有错,它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园,就好比某天它们去到了内域,或者地球上出现了有威胁的外星物种,人类同样会毫不留情地做出相同的行为。一切的一切,只是立场不同,并没有绝对的对错与善恶。只是很可惜,也很悲哀,这些为家园而战的生灵们,一心一意坚守着自己的忠义,却从未真正得知过家园与这份忠义的真相。

    黑猫的声音越来越飘渺,最终连同踪影一起消没。那一刻,我觉得它更加神秘,也很伟大,竟犯险让素未谋面的人和鬼逃生。当然,有可能它只是为了那个爱哭的小女孩,虽然不知道两者间到底有什么关系。但肯定关系不大,因为这两个家伙个头都很小。

    阿门,我又胡思乱想了,其实我只是想大胆猜测,说不准这猫货身上有董存瑞的基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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