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国,临淄城,黔府。

    睡得很不安稳,公子锄翻来覆去,又梦回了他与公子黔带领两千卫兵,急速地赶回齐国的情景:那天,他率领两名卫国士兵,和公子黔一同踏回去往临淄的道路——但在途中上,他们听到吴国已经攻打齐国,并且大胜的消息,便决定绕道而行,结果……

    齐国,夫于城一带。

    公子黔一脸兴奋,东张西望,手指前方,开心道:「你瞧,前面就到夫于城!过了夫于城,再过爱娄城,便是临淄城了!」

    他目不斜视地打量公子黔,奇怪道:「临淄城你又不是不熟悉,何必如此高兴?」——太失了身份罢?

    公子黔道:「你不懂……本公子从未去过远门——这次,本子公第一次去了一回卫国,只觉还是咱们大齐最好!卫国都城算甚么?能有咱们临淄气派么?如今能够再次地瞧见临淄城,本公子岂能不期待?」

    「随你罢。」耸了耸肩膀,他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他和众人又行数里,便听一名斥堠兵突然说:「公子当心,前方好像传来打斗的声音。」

    甚么?!

    他和众人微微惊讶,连忙警惕不已。

    公子黔反应敏捷,想要派出一支斥堠队前去打探,并且率先地要求全军停下,不要行军,然而——没用!

    两千名卫兵皆听从他的命令,而不是公子黔:他不发话,公子黔就是喊破了喉咙,两千名卫兵们亦无动于衷!

    眼皮跳了一跳,公子黔不由地看向他,恭敬地请他发出指令。

    他点了点头,觉得公子黔说得甚有道理,便令全军原地驻步,并派遣一支斥堠队前去打探。

    少时,那支斥堠队归来,报道:「前方有人在打架,以一人之力,对阵四百多人。」

    「多……多少人来着?」公子黔瞪大双眼,不敢相信地质问。

    一名斥堠队瞄了一瞄他,待他颔首同意,才道:「以一敌四百余人。」

    公子黔张大了嘴巴,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「可曾查到此人是谁?」公子黔脱口而出地询问。

    刚把这话问出口来,公子黔便觉不妥,又补充道:「也不用刻意地查清对方……」

    话音刚落,便听另一斥堠兵快言快语道:「晏……晏慈!是晏慈将军!……」

    「晏……?!」公子黔宛如被人掐了脖子一样,狐疑不已,「你认错人了罢?晏将军怎会在此?」

    另一斥堠兵听罢,也开始迟疑地想着是不是自个儿眼花。

    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,又听一抹惊喜之声,喊道:「公子黔?公子锄?」

    众人寻声望去,就见一支比难民还不如的邋遢人们,小跑而来。

    立即地,站在前排的卫后们急忙地亮出兵器,以示对面的邋遢人们不准过来。

    却见邋遢人们里有一位挥舞双臂的男子,不依不饶地叫道:「公子黔,公子锄,本公子乃是田恒!……」

    田恒?

    说笑了罢?!

    素日彬彬有礼、穿着考究的年轻贵族嫡子怎会落魄到这种地步,与一群难民们为伍?——公子黔和公子锄眨了眨眼,看清那位男子,不是别人,正是田恒!

    「田……」公子黔都快失了声去:怎么搞的,今天到底遇上了何事,为甚么一个、两个熟悉之人都出现在这里?!

    但见田恒用双臂用力地摇摆几下,那伙难民们就不乱跑乱撞了——拱了拱手,田恒即便浑身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,好在气度也不凡,端得与众不同!上前一步,田恒拱手道:「请求公子们援助一手,救回晏慈将军!」

    啊?

    晏慈?!

    真是晏慈?!

    晏慈……果真在这?!

    他和公子黔面面相觑,不约而同地应下,回道:「没问题!」

    他拍了拍手,顿见两千名卫兵从善如流地冲向前方!

    前方。

    晏慈浑身血迹,都快睁不开眼——眼睛被血色沾到,都快遮挡了视线!

    「将军……还要进攻么?」有个吴兵双腿发抖,吞了吞口水。

    眼前这厮的武力值,堪比吴国第一悍将王子姑曹——瞧一瞧,快瞧一瞧,这厮凭借他一人,愣是伤了吴军几十个兄弟!

    约有四十五名吴兵们,纷纷被他所杀!

    这个消息不但令吴兵们心生恐惧,亦让晏慈哭笑不得:再拼一会儿,他恐怕就要束手就擒了——束手就擒也就罢了,关键是对方肯定不会饶他一命罢?……唉~身为一员齐国战将,晏慈若要落在吴兵们的手上,下场可想而知!

    因此,就算晏慈全身都快没了力气,亦不能随意地倒下!

    宁可战死,也不成俘虏!

    眼中燃起战意,晏慈大吼:「来啦!俺不怕你们!更不怕死!……」

    一声吼斥,竟然斥得吴兵们不敢再上前去。

    「怕个甚么?」吴国旅帅涨红了脸,「他才一人,咱们直接靠人数堆,总能把他堆死!……」

    听罢,众吴兵们心下一横,直朝晏慈攻去!

    眼见无数吴兵们朝自己冲来,晏慈心态反倒一片平静,从容地心想:俺快死了罢?……嗯~俺快死了。

    「杀——杀——杀——」蓦地,一道道吼声响起,打断了晏慈的思绪。

    晏慈一愣,惊讶地看见四面八面,涌来一群胸前绣有卫字衣甲的士兵们——他们手脚利索地围住吴兵们,让他们无法逃脱!

    世事无常:捕猎之人,眨眼便沦为了被猎之物!

    这下,吴兵们大吃一惊:怎么回事?!——他们是……卫国的士兵们?人数方面,竟是更胜一筹!

    及时地停下脚步,那吴国旅帅朝一名卫国士兵尖声地喝道:「好大的胆子,竟敢拦下吾等——你就不怕吴王派兵围剿你们卫国么?!」

    这通喝斥,根本威胁不了那群卫国士兵们。

    那吴国旅帅瞳孔收缩,又惊又怒,怒道:「你……你们等着!吴国必在不久之后,讨伐你们卫国!」

    言罢,那吴国旅帅再吼:「请随本将过来!」

    便见那吴国旅帅正对晏慈,急速地退后,退至卫国士兵们拦截的范围,忽然挥出武器,一把尖利的铁匕首,一下子就结果了两名卫国士兵们——防守出现漏洞!这下可不得了:卫国士兵们顿时大惊,皆朝那吴国旅帅涌去,试图地抓住他!

    「冲出去!」那吴国旅帅击退几名卫国士兵,大声地吼道。

    随即,所有的吴国士兵们全朝那块卫国防守的漏洞冲去——只需眨眼工夫,所有的吴国士兵们走得干干净净,辙得利利落落,不留一朵云彩!

    晏慈惋惜没能杀死那吴国旅帅,却咂舌对方行动之迅速。

    不过,倘若晏慈要是知晓那吴国旅帅,根本不是旅帅,恐怕会更加吃惊罢?

    ——那个吴国旅帅实是展如!

    正嫌艾陵之战时,展如没有发挥太大作用,便心生不满,瞧见田恒一行人时,才会这般穷追不舍。

    惜叹展如大意且自负,亦没能抓住田恒一行人。

    田恒一行人与他和公子黔顺利地会师。

    众人聚在夫于城外,小聊各自的际遇。

    目不转睛地瞧着田恒一行人的狼狈模样,公子黔目瞪口呆之余,直指晏慈,结巴地打趣道:「你们……难道你们想离开齐国,过上逃亡的生涯?!」

    莫怪公子黔惊讶:若按正常路线,晏慈等人怎么走,也不可能抵达夫于城才对!

    晏慈抿了抿嘴,怒道:「不要以为你是公子黔,俺就怕了你……俺等皆是为了避难!」

    「避难?」公子黔和公子锄面面相觑,「避甚么难?」

    「吴军……吴军占领了棘城。」回答公子黔和公子锄问题之人,换上了田恒——田恒沉声地解释,「是恒不好!本来,吾等都能及时地回到临淄城,是恒生病了,拖累了行程,结果等恒病好后,就——」

    眼中划过一丝懊恼,田恒悔恨交加:他们只停留半日——哪知就这短短半日,令吴军势如破竹,连续地占领夹谷、马陉城、黄城等地,更是拿下棘城和安平城,以棘城与安平城为左右据点,半包围住临淄城!

    不仅如此,吴军还趁齐国无力反击之际,肆意地抢夺齐国平民们的财物,害他们流离失所。

    流离失所还不够,吴军甚至俘虏了数千齐民们,想将他们充作战俘,带回吴国,以充人口。

    ——千万别以为那些被俘的齐民们会在吴国得到优质的生活条件……事实证明,他们堪比奴隶,过着十分贫苦的生活,整日工作,劳心劳累,至死方休!

    田恒得知他们回家的路途反被吴军给追上并且占领,和晏慈等人合计:优先地绕道,躲到一处安全的地方,暂作休息,免得被抓——他们是从艾陵之战中幸存下来的士兵,千万不能再被吴军给发现:打了败仗已是可怜,再被敌人活抓……齐国要不要脸面啊?!

    就算齐国丢得起,他们却是再也丢不起了。

    而且,国夏……也该替他找个好地方埋了。

    如此一想,大家也都同意……才怪!

    说好要回临淄城埋葬,怎能不讲信用?!

    于是乎,很讲信用的众人也没在于夫城稍作停留,终是决心,一起踏上了前往临淄的旅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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